Tennnnn

さあ,行こう。

 

【罗路】相思病(原著向)

CP:特拉法尔加•罗X蒙奇•D•路飞

>>原著向短篇,时间线自设同盟结束后。

>>沙雕无厘头情节多,大量船员视角以及索香成分预警。

—————

“等等等等,你是说。”金发男人的卷眉毛纠成一团,忍不住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捏起眉心试图把思路捋个清楚,连另外两指间夹着的香烟灰烬跌落在西裤上都无暇顾及,“你们船长生病了,需要我们帮忙?”

“嘛…对,对!这么说也没错。”

戴着斑点绒帽的电话虫努力做了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表情,豆大的汗珠暴露了对面的紧张。

“死亡外科医生这么逊的吗?”

“嘿,你这样说可有些失礼了。”

那端的人舌头打结,咕哝了一会儿又泄了劲儿似的开口道:“实际上,船长可能自己也没意识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哈?”

“这病其他人根本帮不上忙,只有草帽小子才行…”那人斟酌之际,另一个声音凑过来补充说明道。

“干得漂亮,夏其!”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的佩金如释重负。

“???”

红心海贼团两位大副的话槽点满满,让草帽团的厨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但鉴于对面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特意打来电话搞恶作剧,他不禁思索:怎么,原来我们家那位脑子里只塞满吃肉和当海贼王的船长,隐藏属性竟然是医生吗。

……才怪咧。

“船长知道的话会不会把我大卸八块挂在甲板上示众。”

“安心,船长现在对草帽以外事物的感知无限趋近于零。”

“…如果你们还不打算讲重点的话,我该准备晚餐了。”山治瞥了一眼挂钟,吐了个烟圈打断对面两人喋喋不休的讨论。

“别别别别挂电话!”

随后,嫌弃着将分贝超标的话筒拿远的山治,听到前同盟的两位大副异口同声语气沉痛地宣布:

“我们船长他,得了相思病。”

事情还要从小半年前说起,名震伟大航路的海贼同盟联手武士众人击败凯多,自然而然迎来了分道扬镳的时刻。向来对新冒险迫不及待的草帽小子破天荒拖延了离开和之国的时间,厚着脸皮在红心海贼团的极地潜水号上赖了几日。草帽一伙权当他是舍不得出生入死的同盟和有趣的白熊,便索性由得他去了。

令红心船员们觉得蹊跷的是,无数次把结束同盟信誓旦旦挂在嘴边的自家船长,明明看起来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一反常态地默许了草帽小子堂而皇之在自己地盘上为非作歹。

“船长嘴上虽然很嫌弃草帽,其实心里才不那样想呢。”

“哪止不嫌弃啊,简直是任劳任怨的老妈子。”

“唔,路飞那家伙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故事后,山治调整了一下坐姿,更舒服地窝进了沙发里,对两人生动形象的比喻表示了由衷赞同。

要说他和船上的其他伙伴,当初对那位前同盟船长总是疑虑占上风的,经历的多了,才都慢慢放下心防交付信任。路飞则不然,对于顶上战争后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罗,他抱有着天然的好感和信赖,从生擒凯撒到打飞多弗朗明哥,再到击败四皇,更是早已将那人视为朋友和伙伴,分别之际心有不舍耍耍小孩子脾气也实属寻常。

至于罗,最初还沉稳冷静的死亡外科医生,似乎从德岛一战后就干脆认命了,跟在四处捅娄子的路飞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独独剩下嘴巴还是不饶人罢了。

如今乍一听两人的描述,山治只觉得合情合理,倒也品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然后呢?”他示意对方继续。

“然后…”佩金顿了一下,“然后你们船长就把我们船吃空了,每天都是!”

“哦,我以为你们已经对路飞的食量习以为常了。”

“不,习以为常的只有船长。”

草帽小子的字典里没有客气二字,赖在极地潜水号里的几天里更是将无底洞般的惊人食量展现得淋漓尽致。红心船员们私下里潦草一算,船上能供应二十余人的食物储备,不过几顿就被扫荡一空,那人还全无自觉嬉皮笑脸地提出下午茶和宵夜的加餐要求。

“说起来,那几天我倒是轻松了不少呢。”草帽团的厨师弹了弹烟灰,咧开嘴奉上了迟到的幸灾乐祸。

“我敢保证,如果是别人,船长早就发飙了。”提起之前的事,佩金仍然心中忿忿。

然而,任性妄为的人不是别人,偏偏是罗向来奈何不了分毫的草帽小子。虽然口中骂骂咧咧抱怨着,罗依然是有求必应,连带着船员们也叫苦连天着超负荷运转。

“更可怕的是,走之前草帽说还要再来。”仿佛回忆起了被大胃王支配的恐惧,夏其忍不住插话道。

“没错,同盟都结束了,明明怎么看都只是客套一下而已吧,船长却完全放在心上了。”佩金连连叹气。

红心海贼团都是食量普通的正常人,包括毛皮族的贝波在内,谁也没有对肉类特殊的执念。可自打草帽小子留下一句无心的话扬长而去后,他们的船长就多了一项乐此不疲捕杀海王类的新嗜好,时刻都要把冰箱和仓库塞得满满的,虽然这些东西绝大部分最后都会被丢回海里。

“我们也提出了质疑,可船长却拿「充足的食物储备是航海必须」这种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来搪塞!”

“我看他只是被路飞吃怕了而已,那叫什么来着,应激障碍而已,很显然是你们想多了吧。”山治挑着眉毛漫不经心回道。

“当然不是,是船长的言行太匪夷所思了!”听他这样说,佩金不服气地抬高了嗓音,连珠炮似地将他认为确凿无误的佐证抛了出来。

“那天早晨,船长对着我们厨师最拿手的芝士煎蛋发了半天呆,我实在没忍住,问他怎么不吃。”

“他居然拿起番茄酱在煎蛋上挤了一圈,然后问我,看起来像不像草帽的那顶帽子。”

“我的天啊,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没错,的确很…精彩。”回忆起热闹得不寻常的早餐时间,夏其捂着嘴巴强忍笑意附和。

“可怜的强巴鲁,还被船长吐槽,说他块头那么大,吃的却没有草帽当家的十分之一多。”

当时话音刚落,餐桌上霎时一片安静,连罗本人也一脸不可置信地咳了几声掩饰尴尬,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自己说的一样。直到谁的餐叉摔在地上打破了沉默,大家才装模作样嘻嘻哈哈地讨论起草帽一伙的近况,毕竟曾经是同盟,倒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等罗一消失,众人便炸开了锅,纷纷七嘴八舌提出了各种不靠谱的猜测。为了稳定军心,两位大副只好强行镇压了船员们高涨的八卦欲,嘱咐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尤其不能在船长面前表现出异样。

“……”

金发厨师总算捕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讯息,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话虫,确认自己确实是在跟红心船员通话,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你们说的真的是我认识的特拉法尔加•罗吗。”他把烟头掐灭,心中暗暗评价:听起来倒更像是什么纯情少年恋爱观察报告之类的。

“如假包换…”

——喀恰。

那边反驳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突然挂断,摸不着头脑的厨师手里还握着听筒,在一阵嘟嘟的忙音中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按那两人的意思,大抵是想草帽一伙施以援手,以解他们船长的相思之苦。可虽然他们所说的事儿确实是有那么些奇怪,比起罗对路飞抱有特殊情感的猜测,他倒是更倾向于罗那家伙吃错了什么药。

但通过刚才的一番交流,前同盟的两位大副显然已经认了死理,非要把那些蛛丝马迹一个个放大来,拿来佐证一个根本不可能成立的假设。

死亡外科医生单相思草帽路飞?

拜托,摩根斯的八卦小报也不敢这么写吧。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思考未果的山治抬眼才发现剑士不知何时偷溜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刚偷拿出来的酒。

“…又在偷懒啊,白痴厨子。”索隆的语气里颇有几分心虚,但仍先发制人开口道。

他原本是算准了这个时间厨师还没开始准备晚餐,犯了馋虫摸进厨房,谁料一开门便看见那圈圈眉正坐在沙发上,想着转身就跑怕是更要被对方当作笑柄大肆嘲笑,只好大摇大摆按原计划行事。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分分钟就炸毛的人正眉头紧锁出着神,连反射弧都长了十倍不止。

“这么明目张胆?算了,这次先放你一马。”山治重新点了根烟,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做过多停留。

“哈?”索隆瞠目挑眉看向一反常态的厨子,面前摆着一个电话虫,仔细一看还戴着那位前同盟船长标志性的绒帽。不正常,太不正常。

剑士眼里的厨子天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又会花言巧语又话唠,只是不知道他跟那个寡言又毒舌的前同盟会有什么好聊的,还聊得旁若无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索隆腹诽了一通,见对方完全没有再开口跟他说些什么的意思,只好不满地嘁了一声拎着酒悻悻离开。

*****

而在另一边的极地潜水号餐厅里,面对突然出现的罗的疑问,迅速挂断电话的两人也同样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嘛…嘛,就突然想来找点吃的,午餐没吃饱。”佩金将草帽小子的电话虫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回答道,见罗一脸狐疑地看向空空如也的餐桌,脑门上顿时冷汗涔涔。

“我说船长,能换点清淡的吗,顿顿吃肉实在撑不住了。”夏其立马配合着虚张声势转移话题,小声抱怨道,“我们又不是草帽。”

“嗯?”斑点帽下的灰金色眸子一闪,罗收回了打量两人的目光转而思索起什么,然后嘬了一口手里刚泡好的清茶往门口走去,挑起嘴角慢悠悠开口道,“也对,那就换换最近的菜谱吧。”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半晌无人吱声。

“我说,刚才船长笑了吧。”

“千真万确,我感觉头皮麻麻的。”

“可恶,这要怎么才能让黑足相信。”

“换位思考一下,是我我也不信。”

两人思前想后,决定顶风作案摆出更加强有力的证据,势必将草帽一伙的厨师拉到统一战线上来。

“罗那么聪明肯定早发现你们了,瞒不过的。”

刚费了不少力气将大胃王船长扔出餐厅,又把磨磨唧唧欲言又止的绿发剑士赶走,正想调整一下近期的食谱,罗的电话虫再度响了起来。两人所说的事情山治虽然听着离谱,但也着实有趣,保不齐下次与死亡外科医生见面时还能让对方跳脚。

听闻两人鬼鬼祟祟有惊无险,山治将手中的笔一搁,夹着听筒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好整以暇发问道:“所以,「纯情少男特拉法尔加的观察报告」又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两位大副不满于他轻佻调侃的语气,抗议无果后只好理了理思路继续摆事实讲道理。

“前段时间你们又登报的事还记得吗?”

“当然,不过都是海军那帮家伙在编造假消息,怎么,你们该不会信了吧。”

把和之国闹了个天翻地覆之后,身价暴涨的草帽一伙好巧不巧在某座海岛撞上了海军的秘密交易,更坐实了其眼中钉肉中刺的名号,当即被下令就地抹杀。

“无耻之徒。”山治冷哼一声,“罗宾酱一早就识破了,那帮反应迟缓的家伙只有欣赏桑尼号屁股的份儿。”

自我感觉良好的抓捕计划扑了个空,海军许是磨不开面子,第二日便在世界范围内放出消息,声称草帽小子重伤藏身岛上下落不明,另开天价悬赏金捉拿,一网兜了不少有头有脸赏金过亿的海贼,对总部也算多少有些交代。

“当时船长就把报纸撕了个稀碎,立马给你们去了电话。”

“嘛,还好是误会一场,不然看他的架势怕是当时就要飞奔过去。”

“我想起来了。”山治从脑海里准确地搜索了出来,但对方所说的却与他记忆中的产生了一些出入,“不过竟然是因为那件事吗?”

那是同盟结束后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联系草帽一伙,所以不单是他,大概其他伙伴也十分意外且印象深刻。下午茶时间的驯鹿船医接起了红心船长的电话,被正在追逐打闹的路飞和乌索普吵得两耳发懵,卯足了劲儿喊那两人安静些,却被伸长过来的橡胶手臂抢走了刚送到嘴边的棉花糖冰淇淋,于是通话很快便在船医的暴走下结束了。

“「特拉男打来请教一个医学问题,顺便聊了聊近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乔巴后来是这么说的,虽然被路飞他们吵得没说几句就是了。”山治把写满料理笔记的本子合上放在一边,点了根烟,“当时只是感觉有些不符合罗的作风,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假公济私?”

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这个设定,金发厨师吐了个烟圈仔细回想了当时的场景。说起来,那时自家大剌剌惯了的橡胶笨蛋倒是注意到了前同盟的来电,没顾上把冰淇淋咽下去就扑了过去,撅着嘴巴嘟嘟囔囔想要再把听筒从乔巴手里抢来,罗那边却已经挂断了。

“啧,真怂。”山治轻飘飘吐了个烟圈,把话筒拿远了小声评价道。

大概只有香波地群岛初相见时,他们的前同盟才对得起极恶时代和死亡外科医生这些声名在外的称号。可惜了这样的厉害角色,选盟友的思路却实在清奇,自打与路飞为伍,就变成了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直要教人惋惜。

“总之,从那之后船长就把你们的一举一动当做头等大事来关注。”

“报纸不可信,他就从情报贩子那里买你们的消息,不过也没避着我们,我就听到过好多次。”

“那他恐怕要天天提心吊胆咯。”山治同情地打趣道。

以路飞的性格,三五天一小闹,个把月一大闹,就连他们一伙人也是操碎了心,更何况仅凭暗线传送几经易手的情报消息,时不时添个油加个醋保不齐就让人惊出一身冷汗来。 

“话说回来,罗那家伙不是说过再见面就是敌人的吗,说他是把路飞当最大的对手所以才紧盯着我们也很合理吧。”

“喂你这么说也太让人心寒了吧!我们难道不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吗!”

“嘛嘛,你们继续说。”

“额,老实说…其实我一开始也那么想过。”佩金整理了一下思路心虚道,“毕竟当时船长确实说了不少狠话,什么到时候一较高下绝不手软之类的…”

“唔,那才是我认识的特拉法尔加•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对方的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发问:“你们应该经常会收到来源不明的情报吧?”

“都是罗干的?”山治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近几个月里,草帽一伙时不时就会在甲板上发现来路不明的匿名信,内容往往言简意赅,或是提醒,或是解惑,都与他们的航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被抓了个现形的送信鸽在口水横流的橡胶人的威胁下,依然严守职业道德没有透露雇主的丁点消息,并且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实似乎也印证了对方并无恶意,一伙人多少心里都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也就不再执意揪出幕后之人。

至于那些被送到手上的情报,便更没人去摊开细看内容了,毕竟倚靠别人通风报信畅通无阻实在无趣,决然不是草帽小子的冒险风格。

“船长的原话是「不能让那个笨蛋那么容易就死掉了」。”密切关注草帽一伙一举一动的过程中,总会在暗线交易中有些意外收获,红心船长毫不吝啬,转手就托快鸟递出去。

“不过他还说了,「反正那伙人也不会相信」。”夏其没忍住高声叫嚷起来,马上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只好咬牙切齿压低嗓子道:“所以说那为什么还要通风报信啊!是什么奇怪的调情手段吗!”

原本两人并未多想,只觉得依据同盟情谊也说得过去,然而随着近期越来越密集出现的诡异行为,他们屡次三番回忆前情,才觉得一切其实早有征兆。

山治不置可否称赞道:“还真是很了解路飞呢。”

“啊,突然好怀念船长的冰山脸和毒舌,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死亡外科医生的灵魂!”

“恋爱就像暴风雨一样狂暴,而这个果实能力者很显然已经溺水了。”

对面似乎越说越愤慨,一派情绪激昂的架势,吵得厨师捂着耳朵挪远了话筒,摸出烟盒一看才发现已经空了,只好把凉掉的咖啡灌下去打消了点困意。

“罗的确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吃错药大概也不会。”

罗对路飞确实不错,但无论出于前同盟还是朋友的立场,这份关心也有些过了,更何况那位死亡外科医生本身就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性格。话到这里,山治已经不得不开始正视对方所说的问题。

“如果,我说如果,他不得不这样做呢?”电话那端的哀嚎不知何时停了,短暂的静默后,佩金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

一开始,他们只是单纯将罗的反常行为视为单相思的表现,所谓的“相思病”也不过是打趣着的随口调侃。而就在这几通电话里,两人边说边沿着时间线复盘了和之国后发生的种种,他们突然意识到,可能罗所正在经历的,真的是一种心理和生理双重意义上的疾病。

“没错,也许船长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得不一直提起草帽,或者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草帽的事情,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那他还不如直接来见路飞一面,毕竟他的行踪你们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山治不假思索回道,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错得离谱。

佩金证实了他的猜测。

“很简单,因为船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份心情传递给草帽。”

他们太了解罗了,名誉,财富,甚至是世界顶点的位置,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由衷在意的东西,所以他是别人眼里恶名远播的死亡外科医生,嚣张狂妄,玩世不恭,游刃有余。

可深埋在心底绝不轻易示人的复仇也好,踯躅着敞开心门想要去接纳的那个人也好,当面对这些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时,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却是沉默或逃避。

整整十年,那个十几岁的阴郁少年才在全新的生活里一点点淡化掉过去笼罩的阴翳,对于他将要独自跋涉的险途,面对身边想要保护的人仍是只字不提。而草帽小子仅仅用了几乎短短一瞬,就肆无忌惮登堂入室,扯去盘综错节的枷绳,将那些腐败扭曲的余孽烧得一干二净。

作为伴随罗多年的心腹,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小子一朝比下去,佩金和夏其多少心有不甘。只是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很喜欢跟草帽小子结盟后的船长,嬉笑怒骂恣意又洒脱的样子,似乎才是原原本本真正的他。

*****

气氛变得凝重的通话很快就草草结束了,金发厨师一改之前戏谑的态度,决定花时间整理一下庞杂的信息量。红心海贼团的两位大副则是恹恹地,为他们方才的猜测而不安着。

“你们两个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

“哇啊啊——贝波!怎么神出鬼没的!”

挂了电话的两人转身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航海士,白熊正向他们投来迷茫询问的眼神。

兴许是刚才跟草帽团厨师的交流太过投入,必要的警惕心都抛到云外,佩金不禁啧了一声,心里庆幸还好不是自家船长前来抓个现形。

“你都听到了?”在夏其的推搡下,他不情愿地开口问道。

“船长和草帽怎么了?”

实际上,贝波刚进门没多久,只隐约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至于其中的真实意思他还摸不着头脑,还没等它仔细琢磨几分,便听到眼前两人一脸严肃地作封口状:“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许告诉任何人,特别是船长。”

“你大晚上突然跑来做什么?”

“哦,船长他——”白熊突然想起了慌忙跑来的原因,“船长他,好像生病了。”

“什么?!”

晚餐时几乎没吃什么的罗早早就离席,他们只当他心情不好食欲不佳,也不曾前去打扰。就在刚刚,实在担心的航海士热了饭团送去,却发现自家船长已经卧床不起了。

罗房间的门虚掩着,隐约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取来药箱的佩金和夏其心生疑惑,用眼神质疑起气喘吁吁吐着舌头的白熊。

真的没骗你们。贝波着急地皱着眉毛咧开嘴无声地用口型回答,方才它扒在在床边紧紧贴着船长,对方身上滚烫滚烫的,呼吸急促看起来十分痛苦,对它的呼喊更是毫无反应,它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症状。

几人不敢贸然推门进去,只好蹑手蹑脚凑近了耳朵去听里面的动静。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并不是罗的声音。而侧身站立的两位大副,则面面相觑同时露出了一个五味杂陈的苦笑。

“…莫西莫西,我是蒙奇.D.路飞,要成为海贼王的男呜啊啊啊你干嘛啊乌索普,我给特拉男示范一下——”

他们认得,那是一个叫作“音贝”的空岛特产。

在同盟解散前的盛大宴会上,面对草帽团变态机器人眼花缭乱的武器展示,除了一脸冷漠的女性伙伴外,红心船员们都为男人的浪漫而惊呼连连。见他人气高涨,长鼻子狙击手也不甘示弱地掏出自己或是发明或是搜罗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成功地吸引走了一部分人冒着星星的目光。

等他得意洋洋把空岛上那些用途稀奇古怪的贝壳拿出来炫耀时,脸上少有波动的罗倒是意外地产生了些许兴趣。见他拿在手里研究,醉醺醺的长鼻子便搂着他的肩膀嚷嚷着送他作为饯别礼物。也许是酒精作用的缘故,被对方死死箍住脖子,又紧接着被飞扑过来的草帽小子撞倒在地上的死亡外科医生倒是罕见地没有直接黑了脸。

至于那个可以记录声音的奇怪贝壳,大家很快就七嘴八舌投入了嘈杂的宴会中去,没有人在意罗到底有没有收下,毕竟那本就应该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现在他们知道了。

“贝波?”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罗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听起来与平时无异。焦急在原地乱转的白熊立刻高声回应,正想推门而入看看情况,却又听对方语气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我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

好在听声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几人才放下心来,只是相比起面露喜色松了一口气的贝波,佩金和夏其却实在笑不出来。

“你们怎么了?”面对一脸愁容的伙伴,它终于没忍住问道。

“…解释起来太麻烦,反正你也搞不清楚。”佩金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靠在白熊软绵绵的身上,待对方安慰地环上手臂轻拍两人的肩膀时,又闷闷补充道:“总之…船长的情况可能只会更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知道了吗贝波。”

“啊?哦——知道了!”贝波连忙应下,犹豫了一会后再次开口:“那个…是说船长进入发情期了吗。”

刚才在罗的门外,它听到了草帽小子的声音,那让它感到熟悉又有几分怀念。前同盟的声音总是元气满满的,像是天生带着治愈的力量,每次那人嘻嘻哈哈跟他们交谈时,船长的心情似乎都格外好,连表情都看起来很不一样,让它嗅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

望着白熊小心翼翼又自信满满的表情,愣在当场表情失控的两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还真是简单粗暴,但又意外的正确呢。”夏其耸着肩膀评价道。

但是此刻,他们谁也没有心情去附和这份幽默了。

私下里,船员们不是没有八卦过船长少到可怜的桃花。外人看来腹黑冷血的死亡外科医生,在他们心里却是谁都比不上的男人,以前若要问怎样的女性才配得上,他们或许会不假思索地说出海贼女帝那样响当当的人物。

后来他们才发现,美貌无双的海贼女帝所钟情的,是自家手术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小鬼。一定是他们学艺不精,拿着手术刀把那人从里到外都研究了个遍,也没发现对方不同寻常的魅力所在。

可船长不同,他发现了,所以也跟女帝一样沦陷了。

佩金和夏其觉得一刻也不能多等了,如果说之前跟黑足的通话还带着些走一步看一步的悠闲的话,那现在的他们却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压力和使命感。

两人不约而同在寝室外停住了脚步,向电话虫所在的餐厅跑去。

桑尼号上,哈欠连天的厨师刚回到寝室便被值班的剑士叫回了餐厅。此时距离双方气氛消极地挂掉电话不过半个钟头,红心海贼团的两位大副又再次打来。

对方言简意赅地转述了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变故,事态似乎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听得山治眉头狠皱,当即答应与伙伴们商量过后尽快回复。

“嘛,就是这样。”挂断后,他扭头看向身后一言不发听完全程的剑士,“绿藻头有何高见?”

“哈?”被突然点到名字的索隆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事实上,他不过是对厨子私下与红心船长的通话耿耿于怀,又恰巧撞到那人深夜才从餐厅出来,心中更是疑窦丛生。站在回廊上百思不得其解时,误打误撞接起了电话。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之前的交流内容,但对面已经一次性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特拉男得了“相思病”,对象就是路飞。

这算怎么回事啊?索隆张了张嘴,目光落在正挑着眉毛等他回答的山治脸上,那张平日里对着自己只有痞里痞气的面孔上,全是少见的严肃和专注,看得他喉咙微微发紧。

嘛,似乎…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他这样想着,还没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真够麻烦的,不过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索隆说完,看见对方扯着嘴角笑了起来:“看来肌肉大脑也是懂点人事儿的嘛。”

撇开深更半夜里打得一架不说,平日里水火不容的两人难得统一了步调,在他们第二日早餐结束后单独找到两位女性船员时,航海士也对这一点表达了诧异。

“娜美桑,这个现在不重要。”山治不自然地避开对方揶揄的目光,“重点是罗,如果再见不到路飞,那家伙恐怕小命都要没了。”

闻言,娜美便也不再逗那两人,蹙着秀眉转向博闻强识的历史学家:“你怎么看,罗宾?”

“这种病…”黑发女人将手里的书本一合,若有所思回道:“据说亚马逊•百合的历任皇帝的死因就是坠入情网相思而死。一旦对男人产生了爱慕之情,又因为无法追随一同出海,就会在压抑中慢慢衰弱而死。”

“什、什么?!竟然还真有这种病?”

“特拉男和女儿岛?开什么玩笑…”

“那、那位七武海女帝?她不是好好的吗。”

微笑环视了目瞪口呆的几人后,历史学家又慢条斯理波澜不惊地补充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可恶,橡胶混蛋的桃花运一定是作弊了吧。”一下子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山治咬牙切齿,消极地趴倒在桌子上。

“嘛,毕竟很难有人会不喜欢路飞吧。”航海士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换来了疯狂发射的爱心和依旧耿耿于怀的嘟哝:“哼…可到底是哪种程度的喜欢也还是要好好区分啊。”

“你到底是要救特拉男还是要发花痴?”瞥着再度心花怒放起来的厨子,沉默了半晌的索隆不留情面吐槽起他的跑题行为。

植物乖乖在那边进行光合作用就好了,多什么嘴哦。碍于事情的确紧急,山治狠狠剜了剑士一眼默默在心中腹诽,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起来。

“所以说,特拉男也是得了这种病?”

“听描述倒是很相似。”罗宾说,“虽然他不是什么女儿岛的皇帝,但伟大航路发生什么怪事儿也不稀奇。”

“可是,见到路飞之后他的病就会痊愈吗?还是说一旦见不到又会发作?”

“那些问题恐怕要见到他之后才能找到答案,总之还是得先让他好起来。”

“路飞那小子脑子里真的有恋爱这方面的觉悟吗,总觉得很替特拉男担心啊。”娜美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转而恼羞成怒起来:

“话说为什么我就接受了这种设定啊!明明那家伙就永远一副算计又毒舌的样子,对路飞恨得牙痒痒的嘴里没句好话,说单相思什么的也太可疑了吧!”

罗宾略一思忖,笑道:“我倒是觉得,特拉男坦率起来可能比路飞也不遑多让呢。”

德雷斯罗萨的王宫高地上,红心船长铮铮出口的宣言犹在耳边。如今所有深埋于心难以启齿的情愫,也许追根溯源都能在那个被救赎的时刻里,那一句振聋发聩的“共赴黄泉”中找到答案。

被阳光所眷顾过的人,又岂能再忍受孤独和寒冷。历史学家深知这一点。

*****

托前同盟船长的福,山治觉得这两天过得格外漫长,直到深夜躺在床上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事情其实说来倒也简单,只是这罗曼蒂克故事的两位主人公,是他一张臭脸的北海老乡和没心没肺的橡皮船长,说复杂也着实令他一时难以完全消化。

几经商议和多番沟通,在征得了船长和伙伴们的同意后,桑尼号便立马更改了航向,朝着与红心海贼团约定的小岛驶去。当然,他们并没有全盘托出,只说是罗生了重病需要支援。至于其中缘由,怕是要汇合后由红心大副亲自说明才更为稳妥。

好在原本两者的航线距离就算不上远,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能汇合。想到碰面后事情大概又会发展成什么混乱的局面,山治更觉忧心。

怔忡间,相邻的吊床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然后听到他刚刚认证的没心没肺的船长正压低了嗓子喊他:“山治,你睡了吗?”

听到回应后,路飞三两下跳到他身边,趴在床边巴巴望着他,黑暗里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你怎么还醒着。”山治狐疑地打量着他。

“特拉男的病很严重吗。”对方并不答他,只径自问道。

“嘛,一定程度上,确实不乐观。”

“那他会死吗?”

“…这,应该不至于吧。”老实说,他也没什么底气,特别是在听了关于女儿岛历任皇帝因此而香消玉殒的事儿之后。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今天的橡胶人似乎好奇心格外旺盛,他还在发问,山治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是在晚餐时间,娜美的话音还没落,餐桌上就已经乱成一锅粥。毕竟是几次三番出生入死的同盟,虽说那人总是冷言冷语的样子,却也运筹帷幄十分可靠。在其他人都忧心忡忡时,草帽小子却一如既往咧着嘴嘻嘻笑:“特拉男那么强,不会有事的。”

“山治?”见他沉默不答,对方稍稍抬高了嗓门催促道。

“路飞,你很担心罗吗?”山治不答反问。

“那当然了,特拉男是我的朋友啊。”路飞理所当然回道。

“只是朋友?”他又问。

路飞却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歪着脑袋皱起眉毛。

“那我换个问题,今天的晚餐不合胃口吗?”

当时见路飞还是老样子,娜美悄悄向他表达了对罗的担忧,两边船员自作主张促成船长的会面,不知究竟是对是错,如果结果是让罗更加难堪,那他们又要如何收场。只是,身为厨师的山治还是发现了不同。

“当然不是!”路飞很诚实地直截了当道,可却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如何形容。厨师的料理自然无可挑剔,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着特拉男生病的事儿,便再也吃不下了。

月光透进室内朦朦胧胧打在青年泛起苦恼的脸上,连嘴巴和鼻尖都瘪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点没心没肺的样子。

山治盯着对方的脸看了一会儿,心头浮现出模糊的答案。

“果然,当初就不该结束同盟的。”路飞沉默了片刻道:“可是我缠着特拉男说了好几天,他就是不答应。”

山治突然明白了青年在同盟船上赖的那几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也许是他错了,他们的船长早已尝到了不同的味道,尽管那果子还青涩得要命。

天刚破晓时,极地潜水号露出了水面。海的尽头已经隐约露出霞光,而他们的船长才刚因受不住熬夜的疲劳和船员的催促而勉强睡下。

在与草帽一伙的智囊团商定好“作战计划”后,佩金和夏其极尽夸张之能事,将草帽小子突发急症的假消息添油加醋地转告给了罗。若是以前双商在线的人,必定分分钟识破他们蹩脚的谎话,可现在的红心船长却是又气又急,连先前恨不得躲得远远的那股子怂劲儿都抛到九霄云外,当即便下令飞奔而来。

但正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愈发频繁困扰他的病症却因此而好转了一些,还不顾阻拦强撑着病躯,将他们随口胡诌的草帽所患急症的临床表现翻来覆去直研究到深夜。

几个小时后,桑尼号靠近了这座人迹罕至的小岛,早早起床后就坐在小狮子头上的草帽小子第一个发现了明黄色潜水艇的踪影,前同盟的船员们都已经侯在甲板上多时了。

“噢——好久不见!熊,企鹅帽子,鲸鱼帽子,大家!”路飞高喊着遥遥招手,没等船停住便伸长胳膊跃了过去。

“糟了!”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的草帽一伙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娜美和山治同时一凛。本想着碰面后先开诚布公挑明实情,却漏算了当事人这个最大的变数。

“特拉男呢?”路飞直截了当地问。

“…才刚睡下没多久。”佩金犹豫着回道。眼前的青年还是老样子,浑身都是风风火火不知愁滋味的爽朗和洒脱,与自家那位全然不同。并排靠过来的桑尼号上,美丽的航海士小姐和金发厨师正在朝这边拼命使眼色,他心下了然,草帽必定还被蒙在鼓里。

看着对方不加掩饰流露出来的关切,佩金觉得心头一酸,不顾一旁夏其提示他从长计议的眼神,咬着牙开口:“船长他,真的不太好。”

草帽小子的眸光跟着狠狠一抖。

“我要见他。”

认真的声音里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路飞拨开挡在身前的红心船员朝船舱走去,谁也没有上前阻拦。

与此同时,紧闭的舱门突然开了。

“贝波,草帽当家他们还有多久——”

“特拉男——”

打开舱门的瞬间,倾泻进来的晨光便被冒冒失失出现的人挡去了大半,只是在特拉法尔加•罗眼里,那却是更加夺目的存在。

——有没有极度思念过什么人?

——有,直到打败多弗朗明哥,依然会在梦中记起柯拉桑的笑。

——有没有想要逃离过什么人?

——有,即使狼狈到丢盔弃甲,也要冒着心痛的风险仓皇而去。

可那人什么都不需做,只要站在原地,他便会尽弃前功。

终日里浑浑噩噩,罗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停靠陆地是什么时候了,在刚才短暂却难得安稳的睡眠中,他在久违了的阳光的温度里醒转过来,才真切地意识到,与草帽一伙的重逢已经近在咫尺了。

“特拉男,你的病好了吗,太好了!”来人的大嗓门陡然炸开在罗身前,夹杂着甲板上船员们的惊呼和唏嘘,搅乱了他怔怔出神的思绪。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注视着眼前青年生动鲜活的面孔和急迫焦灼的神情,罗一下子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草帽当家的…”他张了张嘴低声回应着对方,脑中一幕幕跳出此前那些啼笑皆非的混沌场面,臊得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真的是…丢脸丢到北海老家了。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的死亡外科医生不禁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可这落在草帽小子的眼里却全然是另一回事,见男人垂首喉咙里溢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他不假思索地扣住了对方的肩膀再度询问。

舱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贝波梗着脖子收回了熊掌,然后看到其他人纷纷向它竖起了大拇指。

事已至此,两艘船上围观的人有的无奈摇头,有的松了口气,而也有的才刚刚参透来龙去脉。

“医生在哪,啊我就是医生!”终于回过神来的蓝鼻子驯鹿背着药箱冲下楼梯,却被站在甲板上的长鼻子按住了的帽子:“乔巴,不用去了,这病你治不了。”

“什么?!你是说…”闻言,小船医的泪花都要冒出来,却见对方眉头蹙着却是扬起嘴角继续说,“特拉男他,得的是见不到路飞就会死的病。”

*****

“什么啊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们说得好夸张。”嘴里塞满食物的草帽小子嘟嘟囔囔抱怨着,昨天的晚餐他就没吃饱,今天的早餐也还没来得及吃,眼见同盟船长似乎并无大碍,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

罗边咀嚼着饭团,边默默打量着他与过去别无二致的吃相,紧抿的唇线不由自主翘了起来。托对面这人的福,他总算有了些胃口,冰箱里储存的这批食物也终于不会被浪费掉了。

至于之前干过的那些蠢事儿…总得想个办法让船上那些家伙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嗝——特拉男船上的东西还是这么美味!”

路飞大咧咧抹了抹嘴,拍着肚子仰倒在椅子上,一派毫不生分的模样感慨道。

“在敌人的地盘上还这么没有防备真的好吗,草帽当家的?”罗眯着眼睛语出不逊。

“哦。”青年对他挂在嘴边说不腻的「同盟结束即敌人」理论嗤之以鼻,一个打挺坐直了身体掏着耳朵道,“特拉男还是那么老套。”

见男人一脸被噎住的表情,路飞又哈欠连天地撇撇嘴继续说:“敌人都那么好心喜欢给别人送消息吗。”

“你知道?!”

“不知道,罗宾他们猜过很多人,可我就觉得是你,看来真的是。”

青年说完龇牙一笑,坦坦荡荡的表情落在罗的眼里却直觉得脑壳发胀,只好再度捂住额头,试图缓解这份被当场戳破心思的尴尬。

“特拉男?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睡得太少了。”

“啊,那我命令你快去休息。”路飞记起方才佩金所说的话,装腔作势地催促起对方。罗哭笑不得正欲反驳,却让橡胶手臂给缠了个严严实实,半拖半抱着被带回了卧室。

“嗯,这样才对嘛。”

路飞叉腰站着低头看向正坐在床边的同盟。即使是在白天,潜水艇的圆窗能透进的光也并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站在罗面前的人刚好挡在窗前,浑身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晕,仿佛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见他挪动了步子像是要走,罗眼皮一跳,双手先意识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

“特拉男?”

疑问的话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吞回了腹中,青年被男人扣住手腕拖抱着倒进了柔软的床铺。两人面对面侧躺着,他的眼前是布满纹身赤裸着的胸膛,罗的手臂正绕过他的肩膀虚搭在脊背上,形成了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

“少啰嗦!刚才你不也说直犯困吗。”不知怎的,同盟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闷闷地从上方传来。

“啊?哦…”对方说得倒是没错,但鼻端充斥着的是男人身上熟悉的好闻的气息,路飞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何处。红心船长几乎从不主动与别人肢体接触,被动接触也是能躲则躲,这一点连粗线条的草帽小子都清清楚楚,可现在…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心跳也似乎乱了章法,只好挣扎着撤开与罗相隔不过几拳的脑袋。扭动间脖子被什么东西硌痛,探手摸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空岛贝。

“咦?这不是…”路飞迟疑着思索道,下意识去按顶部的按钮,手指还未碰到,便被罗劈手夺了过去。

“哇啊啊你干嘛啊特拉男!”草帽小子不满地大声嚷嚷起来,从床上弹起来就要去抢:“这是乌索普给你的那个音贝吧!录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别小气,让我听听嘛——”

“休想。”慌乱不堪的罗佯装镇定,好在对方并不看他,才没发现他从刚刚起就火烧火燎的脸。

他一手牢牢禁锢着作乱的小混蛋,一手将音贝藏在身后,想着干脆长按着将里面的证据都抹个干净,却又不舍得,即使那个声音的主人此刻就在他身边。

喝得烂醉的长鼻子说要把这东西送给他时,罗一开始的确是拒绝的,只是当草帽小子飞扑过来从他手里夺走,嬉笑打闹着又丟还给他后,他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

此间一别,下次相见也许就真的是敌人,也或许不会再见就葬身大海,这是同盟一场留下的唯一的纪念品。而他所留给对方的,却只有那个他亲手缝合的伤口。

身为医生,罗不是没在书上读到过稀奇古怪到如此地步的病例,彼时他尚且嗤之以鼻,决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落入窠臼,成为又一个俗套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故事的主人公。

每每想到这些,心脏就被捏紧了。

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贝壳里的只言片语,因为也只有那样,他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而此时此刻,单是回想起来,他便跟着羞恼不已,浑身颤栗。

“特拉男?”路飞发现了他的异常,立刻停下了争抢的动作出声询问:“可恶,果然还是在生病吗,乔巴——我去喊乔巴!”

“草帽当家的,我没事。”罗连忙平复了紊乱的呼吸,抬起胳膊拦腰抱回了打算去搬救兵的人。

“不用喊狸猫当家的来了。”他将那人圈在胸膛里,低声说:“已经…我已经找到解药了。”

“解药?”路飞疑惑地抬头问道,“什么解药?很管用吗?”

他微微颔首注视着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里面尽是熠熠生辉的光芒,洒在他的心头一片滚烫,让他不由喉咙发紧着回道:“啊,药到病除。”

罗轻轻移了移手臂,掌心下贴着的是青年柔软的颈侧,鼓躁着蓬然搏动的生命力,熨进他奔涌沸腾着的血液,与胸腔中的那一颗同频共振。

这真像一个梦一样,他就在他眼前。

“这么厉害?那太好了!”路飞的一张小脸瞬间亮了起来,眼角眉梢全是单纯的喜悦。

“嗯。”他将仰脸看着他的人更深地箍进怀里,用下巴轻蹭着对方柔软的发顶,然后说:“你别走。”

困倦汹汹而至,久受折磨的躯体和脑中紧绷了多时的弦都从高悬的半空中一同落回绵软的床铺,让他感到无比畅然和安心。

自诩为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死亡外科医生,因为草帽小子而干了太多蠢事。此刻,不论是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形象也好,还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也罢,特拉法尔加•罗总算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再也不会放手了。

“哦,好。”路飞被他的心跳声震得耳膜一阵酥麻,却只探出双臂加深了那个拥抱。


—————Fin—————


彩蛋1:

“这可真是个浪漫的故事。”

“明明是个恩将仇报的故事,船长救了他,他却偷走了船长的心。”

甲板上暴晒了多时的红心船员肚子饿得响亮之际,隔壁的草帽一伙已经进入了早餐环节。

“做了你们的份儿,一起来吃吧。”

“一等,山治君。我觉得有必要清算一下这次租借船长的治疗费用,早餐也一起算上好了。”

“哇啊啊怎么这样,我们难道不是出生入死的同盟吗!”

“少套近乎,你们刚才还在说我们船长的坏话吧,我可都听到了!”

“那——那我们马上可能就是联姻的亲密伙伴了!”

航海士眼中精光一闪,最终决定直接在特拉法尔加头上狠狠记上一笔。


彩蛋2:

两伙人一股脑儿涌进了小狮子号的餐厅,金发厨师在甲板上挡住了姗姗来迟的绿发剑士。

“我说绿藻头,你是吃醋了吧?”

“哈?”

“承认吧,我都看出来了。”

“…”

“嗯?”

“啊,没错。”

“什么?!你你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可剑士已经咧着嘴恶劣一笑,趁厨师涨红了脸之际钻进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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